創作聲明:本文為虛構創作,請勿與現實關聯。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聯網,部分圖片非真實圖像,僅用于敘事呈現,請知悉。
陳明緊緊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數字,雙手顫抖。
“總分 288。最低錄取線……289。”
差一分。
整整一年的努力,只差1分,就能改變他和整個家庭的命運。
妻子張秀蘭哭著摔碎了碗,指著陳志遠的鼻子罵:“你當年救了魏局長他媽的命,他卻連個招呼都不肯打!”
陳志遠像被抽走了魂,耳邊嗡嗡作響。
那年山洪,他冒死從泥石流里拽出來的,是市水利局局長魏光明的老母親。
欠命之恩,難道真的比不上一紙前程?
為了兒子,陳志遠決定放下所有尊嚴,去叩響那扇象征著權力與人情的朱紅大門。
01
陳明落榜的消息像一塊巨石,砸進了陳志遠平靜已久的家。
準確地說,是平靜到近乎死寂的家。
陳志遠五十歲,靠著在鎮上開個小小的木器加工鋪子勉強維持生計。
他為人老實,手藝不錯,但賺的都是辛苦錢。
他最大的驕傲,就是兒子陳明。
陳明爭氣,從小成績優秀,大學畢業后就立志要考公務員,改變家里的面貌。
“爸,媽,我沒事。”陳明低著頭,聲音沙啞。
說沒事,眼圈卻紅得像兔子。
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,墻上貼滿了各級機關的考試大綱和歷年真題。
張秀蘭是全家最崩潰的。
她沖進廚房,把沒洗的碗筷全掃到了地上,瓷器碎裂的聲音,比陳明的哭聲更刺耳。
“沒事?怎么可能沒事!”張秀蘭尖聲喊道,“我們砸鍋賣鐵供你讀書,讓你去培訓班,你差了這一分,你知道意味著什么嗎?”
意味著陳明又要回到那個狹小、潮濕的出租屋里,繼續面對一眼望不到頭的備考生活。
意味著陳志遠這把老骨頭,還得繼續在滿是木屑灰塵的作坊里,沒日沒夜地干下去。
“都是你沒用!”張秀蘭將矛頭指向了陳志遠,這是她慣用的發泄方式。
“當年你救了人,救的誰?是魏局長的媽!市水利局的局長啊!你守著這么大的一個人情,放著不用,你是不是傻?”
陳志遠默默地收拾地上的碎片,手被劃出了一道口子,血珠滲了出來。
“老魏不是那種人,再說,救人是我的本分,怎么能拿來做交易?”陳志遠低聲辯解。
張秀蘭氣得渾身發抖:“本分?你那叫迂腐!你以為你救了他媽一命,他就會自動給你送錢送權?你也不看看他現在是什么身份,他會記得你這個鄉下泥腿子?”
“我……”陳志遠無言以對。
自從八年前救了老太太之后,魏光明確實給他送過錦旗和一些感謝品,也承諾過“有任何困難,盡管開口”。
但陳志遠一直信奉“人情留一線,日后好相見”,更重要的是,他覺得救命之恩,不能用來換取個人利益。
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維系著這份純粹的恩情,不愿將其沾染上銅臭味。
可現在,兒子的人生卡在了這一分上。
這份純粹,似乎成了他最大的錯誤。
“你明天,必須去找他。”張秀蘭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,“為了兒子,你把臉面放下去,求也好,逼也罷,你必須讓他幫陳明。”
陳志遠看著緊閉的房門,聽著里面偶爾傳出的壓抑的抽泣聲,心如刀絞。
他知道,如果陳明這次徹底放棄,這個家也就完了。
他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八年前那個暴雨傾盆的下午。
02
那一年,陳志遠所在的鎮子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山洪。
他的木器鋪子緊鄰著一條季節性河流,平日里水流平緩,但那天,河水像發了瘋的野獸,瞬間沖垮了河堤。
陳志遠當時正在鋪子里趕工,聽到外面驚天動地的水聲,他立刻沖了出去。
到處都是被洪水裹挾的雜物和驚恐的呼喊。
在離他鋪子不遠的一處低洼地帶,幾間老舊的平房已經被淹沒了一半。
他看到一個老太太,正死死抓著一棵被沖歪的小樹,半個身子泡在泥水里,臉色鐵青。
“救命啊!救命!”老太太的聲音微弱,隨時可能被卷走。
陳志遠顧不得多想,他抓起鋪子里最粗的一根麻繩,一頭綁在房梁上,一頭系在自己腰間。
他跳進了冰冷的洪水中。
洪水帶來的沖擊力遠超他的想象,泥沙和碎石不斷地拍打著他的身體,每向前一步都異常艱難。
等他游到老太太身邊時,老太太已經意識模糊,雙手即將脫力。
“老人家,抓住我!”陳志遠大喊,用盡全身力氣,將老太太的胳膊捆在自己的腰上。
回程更加困難,他幾乎是拖著兩人,靠著繩子的牽引,一點點挪回了安全地帶。
當他把老太太放在干燥的地面上時,她已經凍得失去了知覺。
后來,老太太被送到醫院搶救,陳志遠也因為力竭和吸入泥水,在醫院躺了三天。
老太太醒來后,第一件事就是問救她的人是誰。
她就是魏光明局長的母親,張淑芬。
魏光明當時還是市水利局的副局長,得知母親被救,他連夜趕到醫院。
他穿著一身筆挺的制服,站在陳志遠的病床邊,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陳大哥,我魏光明能有今天,多虧了您。我媽的命是您給的,這份恩情,我永遠記在心上。”
魏光明塞給陳志遠一個厚厚的信封,被陳志遠拒絕了。
“魏局長,這是我應該做的。換了誰,我都會救。”
陳志遠的淳樸讓魏光明更加感動,他收回了信封,轉而緊緊握住陳志遠的手。
“那好,陳大哥,我知道您是清高人。但您要記住,我魏光明欠您一條命,您的事,就是我的事。您和您家里人,以后遇到任何過不去的坎,隨時來找我。”
這句承諾,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,被陳志遠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底,從未動用。
他一直覺得,這份人情,是留給最緊急、最無可奈何的時刻的。
現在,這個時刻到了。
兒子的前程,就是他最大的“坎”。
03
八年過去了。
魏光明平步青云,從副局長升到了正局長,成了市里的實權人物。
陳志遠的生活卻依然在原地踏步。
木器加工鋪子生意越來越難做,機器老化,原材料上漲,利潤薄得可憐。
張秀蘭經常抱怨:“你看看人家老魏,現在住的是別墅,出門有專車。你呢?我們家住的還是老破小。”
“知足吧,至少我們平平安安的。”陳志遠總是這樣勸慰。
他不是沒有動過“用人情”的念頭。
前幾年,鎮上規劃改造,想拆掉他的鋪子。
陳志遠知道,只要給魏光明打個電話,這事肯定能解決。
但他最終還是選擇了自己跑腿。
他一遍遍地找街道辦,找規劃局,磨破了嘴皮子,最后簽了一份對他不利的協議,但至少保住了鋪子。
他怕,怕一旦開口,這份救命的恩情就會變質,變得世俗而廉價。
他甚至很少主動給魏光明打電話,只是逢年過節發一條簡短的問候短信,保持著一種疏離而體面的聯系。
張秀蘭卻不這么想。
“你那叫體面嗎?你那叫窩囊!”
她看著兒子頹廢的樣子,心疼得快要碎了。
“小明這孩子多努力啊!他每天只睡五個小時,眼睛熬得跟兔子一樣。他差的這一分,是運氣,也是命!”
“體制內的工作,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鐵飯碗!你現在不找老魏,等他退休了,或者調走了,你找誰去?”
她的話,句句戳中了陳志遠的心窩。
是啊,陳明不是不努力,他是真的盡力了。
他看著兒子房間里,那本被翻爛的《申論》教材,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,他知道兒子付出了多少。
陳志遠心里那道堅守了八年的防線,終于開始崩塌。
救命之恩,換兒子前程,這到底算不算過分?
他知道,如果他去求,魏光明一定會幫。
因為那是人命,是無法用金錢衡量的重債。
可一旦開口,他就成了利用恩情的卑鄙小人。
然而,比起兒子的未來,個人的道德感似乎顯得微不足道了。
那天晚上,陳志遠一夜未眠。
他翻出了八年前魏光明留下的那張名片。
名片已經有些泛黃,上面的電話號碼,他從未撥通過。
第二天清晨,他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。
他穿上了他唯一一件體面的、洗得發白的襯衫,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。
“我去一趟市里。”他對張秀蘭說。
張秀蘭激動得眼淚直流,忙不迭地給他整理衣領:“對,快去!別忘了,把姿態放低點,但話要說到位。”
陳志遠點了點頭,帶著那張泛黃的名片,踏上了前往市里水利局的路。
04
市水利局的辦公大樓,對于陳志遠來說,簡直是另一個世界。
高聳的玻璃幕墻,寬敞明亮的大廳,來往的工作人員穿著整潔,步履匆匆。
他像一個誤入殿堂的鄉下人,感到局促不安。
他站在前臺,小心翼翼地遞上名片:“我找魏光明局長。”
前臺小姐打量了他一眼,眼神里帶著一絲不耐煩:“您有預約嗎?魏局長很忙。”
“我……我沒有預約。我是他的……老朋友,他叫陳志遠。”
“陳志遠?”前臺小姐查了一下電腦,發現預約名單里根本沒有這個名字。
“抱歉先生,沒有預約是見不到局長的。您有什么事情可以先告訴我,我幫您轉達。”
陳志遠感到一陣羞辱,但為了兒子,他忍住了。
“這件事情很重要,是關于他母親的……八年前的事情。”
他提到了“八年前”和“他母親”,前臺小姐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變化。
她拿起電話,撥通了魏光明秘書的內線。
電話那頭說了幾句,前臺小姐放下電話,神色復雜地對陳志遠說:“魏局長的秘書說,讓您在接待室等一下,他會下來見您。”
陳志遠在接待室坐了一個小時,手心全是汗。
終于,一個戴著金絲眼鏡、看起來精明干練的年輕人走了進來。
“您好,陳先生,我是魏局長的秘書,我叫小李。”
陳志遠趕緊起身,拘謹地握了握手。
“小李你好,我想見見老魏,就幾分鐘。”
小李推了推眼鏡,語氣客氣而疏離:“陳先生,局長正在主持一個非常重要的會議,暫時脫不開身。”
他放下一杯白開水,繼續說道:“局長知道您來了,他讓我轉達,他一直記著您當年的恩情。但您也知道,局長現在工作繁忙,很多事情身不由己。”
陳志遠的心沉了下去。
這是在打太極,要婉拒他。
“小李,我這次來,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。”陳志遠深吸一口氣,決定開門見山,“是為了我兒子,他這次考公務員……”
他將陳明的情況詳細說了一遍,重點強調了那“差一分”的絕望。
小李聽完,臉色變得有些嚴肅。
“陳先生,我能理解您的心情。但公務員考試是國考,流程非常嚴格,分數差一分,就是沒過線。局長是水利局的,他不可能干預人社局的事情,這牽扯到紀律問題。”
小李的話,像一把冰冷的刀子,刺穿了陳志遠所有的希望。
他明白,魏光明確實怕了,怕沾染上政治風險。
救命之恩,在巨大的權力風險面前,顯得如此脆弱。
陳志遠感覺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團棉花,他站起身,身體有些搖晃。
“對不起,小李,打擾了。你告訴老魏,就當我沒來過。”
他邁著沉重的步伐,準備離開。
他覺得自己像個小丑,用救命恩人的身份,來乞求一點點施舍。
就在他走到門口,手剛搭上門把手時,身后傳來了小李急促的聲音。
“陳先生,請留步!”
陳志遠轉過身,看到小李的手機貼在耳邊,似乎正在聽著什么。
小李放下電話,眼神中充滿了意外和復雜,他快步走到陳志遠面前,語氣里帶著一絲敬畏。
“陳先生,局長會議提前結束了。他讓您直接上去,在頂樓辦公室等他。”
陳志遠一愣。
他知道,這不是小李的決定。
一定是魏光明在得知他的來意后,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,最終做出了抉擇。
他終于要面對那個,他八年來小心翼翼呵護著的人情債了。
05
陳志遠乘坐電梯直達頂樓,每上升一層,他的心跳就加快一分。
局長辦公室寬敞明亮,俯瞰著整個城市。
陳志遠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,感覺自己像站在懸崖邊上。
他等了約莫十分鐘,門開了。
魏光明走了進來,他比八年前更顯威嚴,頭上添了幾縷白發,但氣場十足。
“志遠哥!”魏光明快步走過來,伸出雙手,緊緊握住了陳志遠粗糙的手。
“八年不見,你倒是老了不少。”魏光明的聲音帶著一絲唏噓,但更多的是官場上的熟稔和客套。
“老魏,你客氣了。”陳志遠感到手心被捏得生疼。
兩人落座。
魏光明親自給他泡了一杯茶,動作熟練而自然。
“我知道你來是為了什么。”魏光明放下茶杯,開門見山,表情變得嚴肅,“小李跟我說了,你兒子考公務員,差了零點五分。”
陳志遠喉嚨發緊,聲音有些顫抖:“是啊,老魏。我這輩子沒求過人。但小明是我的命根子,他是真努力,就差這么一點點……”
他把能說的求情話都說了出來,語氣里帶著絕望和懇求。
魏光明靜靜地聽著,沒有打斷他。
他靠在椅背上,眼神復雜地盯著窗外。
半晌,魏光明嘆了一口氣。
“志遠哥,你應該知道,公務員招錄是面向全社會的公平競爭。我如果動用權力去干預分數線,那是違紀,甚至違法。”
“現在上面查得嚴,我這個位置,有多少雙眼睛盯著?一旦被查出來,我這二十年的努力,全完了。”
陳志遠聽著,心徹底涼了。
魏光明果然還是顧忌自己的前程。
他想,也對。
人命是過去式,前程是未來式。
誰會為了過去,去賭上自己的未來?
他感到一陣強烈的羞恥感,覺得自己不該來。
“老魏,是我糊涂了。你別為難。我這就走。”他站起身,準備離開。
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,魏光明猛地站了起來。
“等等!”
魏光明走到陳志遠面前,眼神中充滿了掙扎,仿佛經過了一場天人交戰。
他沒有再提什么紀律,什么風險。
他只是看著陳志遠,語氣變得沉重而緩慢。
“志遠哥,八年前,如果不是你,我媽她就沒了。她老人家現在還能含飴弄孫,享受晚年,這份福氣,是你給的。”
“我魏光明不是忘恩負義的人。”
他走到辦公桌前,拉開抽屜,拿出了一個嶄新的,燙金封皮的筆記本。
他撕下筆記本的第一頁。
那是一張空白的、印有水利局抬頭的便簽紙。
魏光明拿起鋼筆,筆尖在紙上停頓了幾秒,然后,他用一種不容置疑的筆力,在便簽紙上寫下了一行字。
寫完,他將便簽紙折疊起來,遞給了陳志遠。
陳志遠感到手里的紙張沉重無比,仿佛托著千鈞之力。
“拿著,志遠哥。”魏光明的聲音低沉而沙啞。
陳志遠展開了那張紙條。
他看到了那行用鋼筆寫下的,蒼勁有力的字跡——
06
陳志遠怔怔地看著紙條上七個字,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。
那七個字是:
欠你命,還你前程。
沒有客套,沒有官方辭令,只有這八個字,直接、決絕,像一個契約,也像一個沉重的承諾。
陳志遠的手開始劇烈顫抖。
他抬起頭,看向魏光明。
魏光明沒有躲避他的目光,眼神里帶著一種復雜到極致的情緒:有解脫,有無奈,更有對這份恩情的徹底清償。
“老魏,你這是……”陳志遠聲音顫抖。
“這是我欠你的。”魏光明打斷他,語氣恢復了局長特有的果斷,“志遠哥,你拿著這張條子,去找市人社局的李副局長。我剛才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。”
他走到窗邊,背對著陳志遠,語氣有些疲憊:“你別問我怎么操作,我不會直接去改分數線,沒人能改。但這次有一個特殊崗位,是市里重點扶持的偏遠山區水利站,報考人數不足。李副局長會用‘人才引進’的名義,特批一個名額。”
“這個名額,原本是給省里某位領導的親戚準備的,現在……”魏光明頓了頓,“現在,我用我母親的命,換來了這個名額。”
陳志遠感到喉嚨干澀,說不出話。
他知道,魏光明這是在走鋼絲。
特殊崗位、人才引進、特批——這些都是在灰色邊緣地帶游走的操作,一旦出事,不僅魏光明會身敗名裂,陳明的前程也會徹底毀掉。
“老魏,這太冒險了。”陳志遠將紙條攥緊,手心被汗水浸濕。
魏光明轉過身,嘴角露出一絲苦笑:“志遠哥,你今天上門,我就知道我這輩子是逃不掉這份人情債了。如果我不幫你,我一輩子良心難安,我媽也不會原諒我。”
他走近陳志遠,壓低了聲音,像是在說一個秘密:“你不用有壓力。這個崗位雖然在山區,但待遇不差,而且發展前景好。我為你兒子選的,是真正能讓他靠本事站穩腳跟的路。”
“你記住,這張條子,是我魏光明對你八年前救命之恩的徹底了斷。從今往后,我們兩清。”
兩清。
陳志遠感到一陣刺痛。
他明白,魏光明是在用這種方式,切斷他們之間的人情鏈條,保護自己,也保護陳明。
他收起了紙條,深深地向魏光明鞠了一躬,這是他這輩子最鄭重的一次行禮。
“老魏,謝謝你。這份恩情,我記住了。”
他沒有再提什么報答,因為他知道,這份恩情已經用一種最沉重的方式,完成了交換。
陳志遠帶著那張紙條,像做夢一樣走出了水利局的大樓。
07
陳明很快接到了市人社局的電話,通知他進入體檢和政審環節。
崗位是“山水縣水利站特聘管理崗”,一個之前從未在招錄名單上出現過的職位。
張秀蘭得知消息,抱著陳志遠哭得泣不成聲。
“老頭子,你太厲害了!我就知道,你救了老太太,老天爺不會不眷顧我們家的!”
陳明雖然也激動,但他比父母敏感得多。
“爸,這個崗位……怎么回事?我之前查過,沒這個職位啊。”
陳志遠支支吾吾,他不想讓兒子知道這張“批條”的存在。
“是…是你魏叔叔幫忙協調的。他說了,你是人才,不該被埋沒。這是對你能力的肯定。”
陳明半信半疑,但他知道,家里為了他的前途,肯定付出了一些代價。
他通過了體檢和政審,順利入職。
然而,流言蜚語很快就傳開了。
“聽說陳明是靠關系進去的。”
“他不是差一分嗎?怎么突然就冒出來一個特聘崗位?”
“他爸救過魏局長的媽,人情債啊,聽說魏局長是拿自己的前程換的。”
這些話像毒刺一樣,扎進了陳明的心里。
他知道,他頭頂上永遠懸著一把劍——“靠關系”三個字,是他無法擺脫的標簽。
在山水縣水利站,陳明工作得比誰都努力。
山水縣地處山區,水利工作異常繁重,條件艱苦。
其他同事大多是本地人,抱著混日子的心態。
但陳明不一樣。
他要證明,他不是靠那張條子進來的,他是靠實力留下來的。
他主動下鄉,勘測水庫,參與防汛搶險,甚至因為連日暴雨,連續三天三夜堅守在大壩上,累得高燒不退。
三年過去,陳明從一個青澀的大學生,成長為水利站的業務骨干,甚至被縣里評為“優秀青年干部”。
他的努力,漸漸堵住了所有流言的嘴。
陳志遠夫婦看到兒子的成就,欣慰不已。
他們對魏光明的感激也越發深厚。
然而,命運總是在你以為安全的時候,投下陰影。
三年后,一封匿名舉報信,打破了市水利局的平靜。
舉報信直指魏光明局長,內容包括工程招標中的腐敗問題,以及——利用職權,在公務員招錄中違規操作,為特定人員安排特殊崗位。
08
舉報信一出,輿論嘩然。
紀委迅速介入調查。
魏光明被停職接受審查。
市水利局的內部氣氛瞬間凝固,人人都自危。
陳志遠夫婦得知消息時,張秀蘭嚇得臉色蒼白。
“老頭子,出事了!老魏出事了!這事會不會牽連到小明啊?”
陳志遠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。
他知道,那張“批條”終究是一顆定時炸彈。
他趕緊給兒子打電話,語氣焦急:“小明,你最近工作怎么樣?有沒有人找你談話?”
陳明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:“爸,我沒事。我這邊一切正常。不過,紀委確實來水利站了解情況了。”
陳明在電話里告訴父母,紀委人員來主要是核查他入職的流程和崗位設置的合理性。
“我把所有工作記錄都給他們看了。我這三年干了什么,水利站的同事們都知道。他們查不出我工作上的問題。”
“但他們問了當初特聘的原因……”陳明的聲音低沉了下去。
陳志遠的手緊緊握著手機:“你怎么說的?”
“我說了我不知道具體原因,只知道是市里的人才引進政策。我沒有提到魏叔叔。”
陳志遠松了一口氣,但心頭的重壓并未減輕。
現在的問題是,魏光明那邊會不會為了自保,將當年的“人情交易”和那張“欠命還前程”的紙條供出來。
如果魏光明被坐實“徇私舞弊”的罪名,陳明作為受益者,即便工作能力再強,也會被立即清除出公務員隊伍,甚至留下政治污點。
張秀蘭開始埋怨:“我就說,不要欠這種人情債!現在好了,我們家小明也得跟著擔驚受怕!”
陳志遠坐在沙發上,一夜沒睡。
他腦海中不斷回蕩著魏光明當年那句“兩清”。
“兩清”了嗎?
真的能兩清嗎?
這份人情債,是用魏光明的前程換的。
現在,魏光明的前程岌岌可危,如果他選擇不作為,他就是忘恩負義。
但他如果站出來,他又能做什么?
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,能幫魏光明開脫腐敗的罪名嗎?
他唯一能做的,就是確保陳明能夠安全脫身。
“我得去一趟市里。”陳志遠對張秀蘭說。
“你去干什么?!”張秀蘭驚恐地拉住他,“你別添亂了!你現在去,不是告訴別人我們心虛嗎?”
“我不是去找魏光明,我是去找陳明。”陳志遠堅定地說,“我要告訴他當年的真相,讓他做好最壞的打算。”
09
陳志遠趕到山水縣水利站時,陳明正在辦公室里整理資料。
看到父親風塵仆仆的樣子,陳明知道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嚴重。
陳志遠沒有拐彎抹角,他拿出了那張他珍藏了三年的便簽紙。
“小明,你坐下,爸有件事必須告訴你。”
陳明展開紙條,看到那行字時,整個人僵住了。
他瞬間明白了所有的一切。
明白了他為什么差一分還能被錄取,明白了他這三年遭受的流言蜚語,以及魏光明當初為他承擔的巨大風險。
“爸,這是……”陳明的聲音帶著哽咽。
陳志遠將八年前山洪救人的事情,以及他去求魏光明時的場景,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兒子。
“這是你魏叔叔用他的前程換你的前程。他當時說,我們兩清了。但現在,他出事了。”
陳明沉默了很久,眼眶漸漸濕潤。
“爸,我一直以為,我是靠自己的努力才得到這個機會的。沒想到……”
“傻孩子,機會是人給的,但路是你自己走的。”陳志遠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現在,你告訴我,如果最壞的情況發生,你會被開除,你會恨我嗎?”
陳明搖了搖頭,臉上露出了堅毅的表情。
“我不恨。爸,你當年是救命恩人,你沒有做錯。魏叔叔也沒有做錯,他只是在償還一份人情債。”
“這份債,不能讓他一個人扛。”
陳明站起身,走到辦公室的地圖前。
“爸,魏叔叔當年把我安排到這個偏遠的山水縣,他不是隨便做的決定。”
“你還記得魏叔叔當年說,讓我走真正能靠本事站穩腳跟的路嗎?”
陳明指著地圖上的一處水庫:“爸,魏叔叔出事,舉報信里除了說我,還提到了工程招標腐敗。其中最主要的一項,就是三年前我們縣新修的‘清河水庫’。”
“當時清河水庫招標時,魏叔叔力排眾議,選擇了一個報價最高,但技術最可靠的施工隊。當時有人質疑他收受賄賂。”
“但魏叔叔當時跟我說過一句話:‘水利工程,人命關天,不能把命交到偷工減料的人手里。’”
陳明突然眼睛一亮,他拿起一份文件,是清河水庫的施工記錄和驗收報告。
“爸,我猜,魏叔叔知道自己站在高處,遲早會被人攻擊。他之所以選擇這個山區崗位給我,就是想讓我在這里,用最扎實的專業知識,去證明他的決策是正確的。”
“舉報信里說清河水庫有問題,但只有我知道,這三年里,我每年都對清河水庫進行最細致的檢測,所有的報告都在這里。”
陳明的話,讓陳志遠震驚了。
他意識到,魏光明當年留下的,不僅僅是一張“批條”,更是一條暗線,一張自救的底牌。
魏光明用自己的人情和權力,換來了陳明的前程,而陳明,現在將用他的專業和努力,去反哺這份恩情。
“小明,你想怎么做?”
“我要去市里,我要去見紀委的同志。”陳明語氣堅定,“我要用我的專業報告,證明魏叔叔在清河水庫招標上,沒有任何問題,他是為了工程質量,而不是為了貪腐。”
他知道,他無法幫魏光明洗清所有的罪名,但他至少可以證明,在涉及到民生和安全的核心問題上,魏光明是清白的。
這是他能為這位“恩人”做的唯一事情。
10
陳明帶著厚厚的資料,來到了市紀委。
他沒有為自己辯解,也沒有為魏光明求情。
他只是將清河水庫三年來所有的水文、地質、施工和質量檢測報告,逐一呈上。
“同志,我不知道魏局長在其他事情上有沒有問題,但我可以保證,在清河水庫這個項目上,他是清白的。”
“三年前,他選擇了這家報價更高的施工方,當時很多人不理解。但事實證明,這家施工方的技術和材料,都比其他競標方高出不止一個等級。”
陳明用扎實的專業知識,詳細分析了清河水庫在經歷了多次極端天氣后,依然穩固的原因。
他證明了魏光明當年決策的合理性和前瞻性。
紀委的調查人員對陳明提供的專業數據非常重視。
他們隨后對清河水庫進行了秘密復檢,結果完全符合陳明的報告。
魏光明的案件依然在審理中,但他關于“清河水庫”的腐敗指控,被徹底推翻。
最終,魏光明被認定在其他經濟問題上存在違紀行為,但因為他為官多年,在重要民生工程上堅持原則,保障了國家財產和人民安全,功過相抵,最終受到了輕微的行政處分,提前退休。
陳明的事情,也塵埃落定。
紀委調查后發現,陳明的特聘崗位雖然程序上存在瑕疵,但崗位設置本身合理,且陳明三年來的工作表現突出,完全符合“人才引進”的初衷。
他被保留了職位,并因為他在水庫事件中的專業表現,獲得了提拔的機會。
一切都結束了。
魏光明退休后,搬離了市中心,回到了郊區的養老院,過上了清凈的日子。
陳志遠帶著兒子,去看望了魏光明。
在養老院的茶室里,三個男人相對而坐。
陳明將那張“欠你命,還你前程”的便簽紙放在了桌上。
“魏叔叔,這張條子,我今天還給您。”陳明鄭重地說。
魏光明看著紙條,笑了,笑容里帶著一絲滄桑,但更多的是釋然。
“不用還了,小明。這份人情,你早就還清了。”
他指了指窗外:“我當年用一個機會,換了我母親的命。你現在用你的真本事,證明了我的清白,也證明了你配得上這個前程。”
“志遠哥,我們是真的兩清了。你教出了一個好兒子。”
陳志遠看著眼前的兩個年輕人,一個用命報恩,一個用前程回報。
他終于明白,人情債不是用來交易的砝碼,而是用來檢驗人性的試金石。
真正的人情,最終不是靠權力來維系,而是靠道德、良心和真本事,才能圓滿。
陳明靠著自己的努力,徹底撕掉了“靠關系”的標簽,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。
他知道,那張批條雖然開啟了他的命運,但他最終走出的路,是他自己用汗水和專業鋪就的。
他的人生,從此才真正開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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