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紐約圣文森學院淺笑留影時，身著鮮紅大衣、燙著卷發、腳踩高跟鞋。

其父杜聿明是抗日名將，母親曹秀清出身米脂，她受“禮義廉恥”家訓熏陶，名字飽含父親期許。

然而不到一年，她為攢學費，在普林斯頓中餐館端盤、洗衣房熨衣，連新大衣都不舍得買。

1957年12月10日，在斯德哥爾摩諾貝爾晚宴上，瑞典國王挽著身著繡有蘭花的白色無袖旗袍、佩戴珍珠耳環的她步入大廳，盡顯溫婉大氣。

從紅色大衣到白色旗袍，從落魄打工妹到諾獎得主夫人，杜致禮的一生詮釋了真正的“大家閨秀”。

害羞師遇調皮生

1944年在昆明西南聯大附中教室，17歲的杜致禮首次見到22歲的楊振寧。他剛獲碩士學位，因簽證問題臨時來附中教數學。

他講課認真，公式工整，但和女生說話易臉紅。杜致禮缺課，他留其補課，盯著課本講半小時不抬眼，被杜致禮調侃后耳朵通紅。

為激勵學生，他自掏腰包請數學測驗前三名看電影，杜致禮憑實力獲得名額，電影院里兩人坐得筆直，全程無言。

多年后，他記得她的學生裝與柔和側臉，她記得他散場找錢包的慌亂。

1945年8月，他拿到簽證，父親陪他坐黃包車去機場，滿懷對未來的憧憬。

當時他沒想到，4年后在美國，課堂上笑他害羞的杜致禮會成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。

1947年在上海，剛從昆侖關戰場帶傷歸來的杜聿明本欲送女兒赴美讀書治病。

臨上飛機前一小時，蔣介石手諭讓其返部、不得離境，19歲女兒孤身赴美。

宋美齡將她安排到自己母校韋爾斯利學院，她過上大小姐生活。

然而，1949年淮海戰役結束，杜聿明被俘消息傳至美國，家里匯款中斷，她交不起學費，吃飯也成問題。

教會的于斌主教幫她轉到免學費的圣文森學院，但要自己掙生活費。

從此，她從韋爾斯利的“杜小姐”變成圣文森學院的“打工妹”，在洗衣房、圖書館、中餐館打工。面對同事疑問，她笑稱靠自己掙飯吃不丟人。

普林斯頓圣誕重逢記

1949年圣誕節，普林斯頓中餐館人滿為患。

杜致禮忙完與同事休息時，一眼認出靠窗戴眼鏡的楊振寧，他也很快認出她。

原來他畢業后留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工作，當天與同事聚餐。

異國相逢，兩人隔著方桌暢聊，從西南聯大課堂到美國生活，滿是他鄉親切感。

此后，楊振寧每個周末坐火車去紐約。有時帶她看畫展，她看羅丹雕塑入神，他靜靜陪伴。

有時聽音樂會，她雖不懂交響樂，卻難忘他談及弦樂時眼里的光。

1950年春，導師費米邀他去芝加哥大學，待遇好且前途廣。但他因芝加哥離紐約遠、見她不便而猶豫，最終留在普林斯頓。

并在論文后記表明因杜致禮在紐約讀書而留下。

同年8月26日，23歲的杜致禮身著婚紗，在普林斯頓小教堂挽著28歲的楊振寧，成為他的妻子。

婚后杜致禮成了家里的“大管家”，買菜做飯、帶孩子、收拾屋子，樣樣打理得井井有條。

楊振寧每天早上出門時，公文包總是裝著她準備好的筆記本和鋼筆，晚上回家，桌上總有溫熱的飯菜。

1951年長子楊光諾出生，楊父楊武之特意從國內寄信來取名，“光”是輩分，“諾”字藏著對孫子未來的期許。

那會兒誰也沒想到，十幾年后這個“諾”會真的和諾貝爾獎扯上關系。

1956年楊振寧和李政道研究“宇稱不守恒”，天天泡在研究院，回家也抱著一摞論文演算，眉頭鎖得沒松開過。

杜致禮看在眼里，沒多問，只是晚上他熬夜時，總悄悄端杯熱湯或咖啡進去，放在書桌一角，不打擾他思路，轉身輕輕帶上門。

孩子半夜哭鬧，她自己起來哄，從不讓保姆叫醒他。

家里的賬單、孩子的疫苗、修水管換燈泡，這些雜事她全攬下來，從沒讓他分心。

楊振寧后來總說“家里的事她從沒讓我操過心，有致禮在，我才能安安心心做研究”。

1957年10月，諾貝爾物理學獎揭曉的電話打來時，杜致禮正在給二兒子換尿布。

楊振寧舉著聽筒手抖，她走過去接過，聽完只淡淡說了句“知道了”，轉身繼續疊孩子的小衣服。

12月斯德哥爾摩晚宴，她穿的是件舊旗袍——白色無袖，領口繡著母親曹秀清早年給她縫的珍珠，是1947年出國時帶的行李，邊角磨得起了毛邊。

瑞典國王古斯塔夫六世邀她跳舞，她起身時裙擺開叉處露出腳踝，踩著自己納的布鞋，舞步卻比誰都穩。

西方記者圍著拍照，鏡頭里她側身時珍珠耳環晃了晃，后來報道寫“中國女人穿旗袍，原來這么大方”。

沒人問她旗袍是不是新的，就像沒人知道她當年在洗衣房熨燙的衣服，此刻正被她穿成另一番模樣。

七六載人生大家閨秀真義

后來杜致禮在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教中文，課堂總是滿座。她教毛筆字、讀唐詩、講《紅樓夢》，學生稱她講課如聊家常，溫柔清晰。

三個孩子長大后，大兒子楊光諾成計算機專家，二兒子楊光宇從事化學研究，小女兒楊又禮成為醫生。

1972年，她隨楊振寧首次回國，周恩來總理在人民大會堂接見，宴會安排在安徽廳，她笑稱總理重男輕女，自己是陜西人應去陜西廳，周總理點頭認可。

2003年，她因軟組織腫瘤去世，享年76歲，楊振寧在其墓碑刻下“致禮，我永遠的禮物”。

她將“大家閨秀”活成實在模樣，落難時端盤子不覺得丟人，獲諾獎也不驕傲。

教書帶娃兩不誤，不靠丈夫撐場面，自己站穩也讓身邊人站得更穩。真正的貴氣是把日子過明白、把人做好，其他都是虛的。